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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憤怒在擦亮火光的剎那
傳唱自我纖長的指掌
                      〈縱火者〉                  吳奇叡


作為一個長期在批踢踢上浮沈的重度使用者,許多熱門版面上堂皇上演的男女攻防戰經常觸目而驚。尤其在今年上半年加入幾乎是純女性使用者的小薔之後,兩邊風氣的比較,尤其明顯。雖不知道小薔的居民和批踢踢的鄉民各佔現實世界多少的男女比例,當批踢踢已經儼然成為一個舉足輕重的次文化匯集地時,某些言論總是在不經意的閱覽間,使人心驚。

小薔是個很有趣的地方。是特定範圍的小眾,藉由同質性相當高的興趣聚集在一起,因此專注的焦點、討論的話題、想批評的文章,都相當焦點一致。雖然爭吵也還是很多,匿名的機制更加助長了以幽微為特色的女性惡意,但牽扯到性別的議題,往往口徑相當一致。

在漫吐版的風波,就是今早從小薔看到,一路觀看被牽引過去的。導火線是一篇在吐槽小叮噹的文章後,回覆戲謔圖示了靜香(舊名宜靜)和大雄、胖虎(技安)、小夫(阿福)以及小杉的「多角感情關係」並以關燈的方式註明了胖虎為「駝獸」、小夫為「提款機」;接著,有版友便推文:靜香是個puma,引爆了眾多女性(此為推測)版友的不滿,而要求版主處理的事件。在版主回覆:「吐槽版本來就是要吐槽,若覺得版友涉及人身攻擊,唯有靜香本人可以申訴」之後,對版主處置的失望導致爭端越滾越大……

其實就事論事,我可以體會版主的「不處置」(雖然他當下自以為幽默的推文令人不悅),畢竟漫吐版就是用來抒發大家對於漫畫的不滿,若連要吐槽都有字眼可以使用,有字眼不能使用,是否以後連罵人物「腦殘」都會變成對智能障礙者的歧視,因此應予以禁止?限制不雅字眼的禁令能延伸到什麼程度,才不會變成文字獄和白色恐怖?在這種考量之下,版主不針對此推文做出處置,可謂合理;但疏於判斷版眾的激烈情緒,卻是失職。

許多版友不解:為什麼這個字要反應這麼大,不就是吐槽,有這麼嚴重嗎?也有人說:若覺得靜香不是puma,那麼針對吐槽給予護航,護航若言之有理,自然有輿論推文表示贊成。這不就是漫吐版在吐槽與護航之間一貫的平衡機制嗎?的確,也有許多人理性地引用原漫畫,用邏輯一一戳破謬論,對大雄和靜香加以護航。但是版上的爭執依舊存在,事件發生二十四小時候,依然有零星火苗在延燒,何也?

單看靜香一人被罵puma這件個案,或許事情並沒有那麼嚴重。但反應在這件事後的,其實是長久以來在批踢踢各熱門板上,對女性不友善的氛圍的一種爆發。對於女體的意淫謾罵,反應在puma這個已經漸漸普及的詞彙上:

引用自belast版友解釋:

PUMA這一詞,源自於台語破麻,或稱破貍,
引據所查到的資料如下:
「在台語的讀音中,「貍」的台語唸法為”bar” (跟"麻"的台語發音一樣 ),
 而「潑」則唸”ㄆㄨㄚˋ”( 跟”破”的台語發音相同),
 所以所謂的「破麻」破麻其實是指「潑貍」,
 自古以來「貍」即常用來形容女性的狐媚淫蕩,勾引別人的丈夫。
 「貍」或「貓」常被用來指稱妓女,
 如果再加上「潑」字,更有蠻橫不講理、靈活生動以及卑賤之意,
 總體來說,它被用來形容一名女性「紅杏出牆」或是「人盡可夫」。」

若去問老一輩的人,他們對於這類詞彙解釋也大多是指妓女這樣的人物。



其實就我個人對這個字的理解,『破麻』一字所代表的無非就是「公廁」、「雜交」的意思。就像許多文學藝術作品中,也以破掉的水瓶來代表女性的失去貞潔;但比起藝術作品中暗指的隱晦,批踢踢上所使用的流行詞彙卻是赤裸裸的言語上的性暴力,有「因為過度使用而破損」、「萬人枕千人騎所以爛掉」的意思。女性的性器官因為過度使用而破掉、爛掉,本身就是崇尚貞潔的父權社會對於不符合男性理想規範的女性殘忍的攻擊;但男性的器官若是多次使用,卻有大展雄風、昂揚剛健的讚揚。

性往往是一個社會裡最禁忌的話題,也因此,針對性行為的謾罵顯得更有傷人的力量。「破麻」這樣的字眼用來罵一位女性,也算是相當兇狠惡毒了。

雖然這樣的含意已經因為詞彙的過度氾濫而漸漸失去原意,變成男性在咒罵女性時的一種泛稱和謾罵;但也因為過度的氾濫,而造成其他女性使用者的不愉快。連靜香這樣一個年齡還是個位數十位數的國小學生、許多人的童年回憶,都可以被說成是「破麻」這樣低級的字眼,實在很誇張

在漫吐版上所引發的爭執,不只是因為一個漫畫人物被套上了這個字眼的枷鎖,更是因為在一個對女性充滿敵意的環境裡,男性使用了性的暴力,將言語上的貶低化為對女體的侵犯和侮辱。

當如靜香與大雄等人之間,只是同學之間相當尋常的男女相處,都被矮化至只有陰道與陽具的交合時,這樣的暴力所引起的唾棄和不滿並非來自對單一漫畫人物的喜愛或支持,而是同為女性,對這樣雄性暴力的恐懼。

就像版友join348723所指出的,靜香與其他男性之間的關係,究竟是女性利用性的魅力,對男性進行搾取(駝獸、提款機)呢,還是男性對於女體的一種消費?每一次靜香在浴室裡洗澡,讀者的male gaze也伴隨著大雄偷窺的視線,意淫侵犯著眼前的女體。

爭端到了最後,憤怒的其實已經不是一個漫畫人物,或一個貶抑詞彙,而是對整個敵視的氛圍和權力的架構有所不滿。雖然我不喜歡靜香,也討厭女性主義,但身為一位女性,成為他人意淫的物件,被雄性施加言語的暴力,又怎麼會不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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