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聽

崑曲是14、15世紀時發源於蘇州崑山的曲唱藝術體系，揉合了唱唸做表、舞蹈及武術的表演藝術，並且曾在2001年5月18日，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選為「人類口頭遺產及非物質遺產」。現在講起崑曲，第一個想到的便是白先勇先生這幾年在極力推廣，並且推出學生版的青春版牡丹亭；即使是身在英國的以心，也都曾經在倫敦看過這表演，可見白先勇先生的推廣真的是不宜餘力呢！ 

然而今天去看的並非是牡丹亭，說來慚愧，除了高中時期聽過白先勇先生的演講，並當場看過一些播放的片段及演員示範身段以外，這還是我第一次觀賞崑曲的表演藝術。託小影的福，下午和James先生吃完午餐後，兩個人便一起前往新舞台，觀賞蘭庭崑劇團的古典家暴喜劇演出－－【獅吼記】。


【獅吼記】的劇情附會自蘇東坡傳說中懼內的友人陳季常及他善妒的妻子柳氏，小時候看歷史故事，便有提到蘇東坡所寫的一首小詩，裡面帶出了陳居士的一段小故事：

　　　　　　　「龍丘居士亦可憐，談空說有夜不眠；
　　　　　　　忽聞河東獅子吼，柺杖落地心茫然。」

由此源由了形容婦女潑辣的成語「河東獅吼」，以及這齣演繹家暴打鬧的崑曲喜劇。不過，為了將原本三十折，得整整演上三天的劇情濃縮，變成只有四折，時間約兩小時的小全本，大部分的劇情都有加以刪減，原本的劇情如下：

《獅吼記》明朝安徽休寧人汪廷訥所撰，全本三十齣，本宋人小說類編，借蘇東坡贈陳季常聽講佛法詩「忽聞河東獅子吼，拄杖落地心茫然。」附會虛構陳季常懼內的故事，並誇張其妻柳氏的忌妒，為傳奇中諧劇之傑作。

劇情為眉山書生陳慥字季常，其妻柳氏悍妒。陳慥以探父友、求功名為名去京城，淹留多日，沉醉歌舞，結識了同鄉蘇東坡。柳氏在家中聞此事，氣極，寫信誆陳慥回家，說已代他娶下四妾。陳慥急急歸家，見四妾醜不可看，啼笑皆非，陳慥自此只得在家中侍奉妻子。柳氏對他管束益發嚴厲。

東坡被貶黃州，邀陳同去賞花。柳氏疑心同行必有妓女，不允。陳慥苦苦哀告，說若有妓女，甘受責罰，柳氏方才放行。柳氏又派蒼頭去打探，果有妓女。陳回家被罰跪池邊。蘇東坡放心不下，前來探望，見狀頗不平，與柳氏評理，反被柳氏推出門去，陳慥亦遭杖責。

柳氏以為陳慥借朋友之力來壓服他，心中氣憤，拉他去見官。審判官同情陳慥，欲處罰柳氏，卻遭到老婆的痛打。告到土地祠，土地公公同情陳慥和審判官，又遭到土地娘娘的責打，官司只得作罷。東坡擔心陳慥無嗣，將侍兒秀英贈給他做妾。陳慥只能將秀英置于附近別業中，瞞過柳氏，暗中來往。陳慥與東坡等同遊赤壁，逾時方歸，柳氏遂不許他出門。陳慥偷偷溜溜出與秀英相會，被柳氏發覺納妾之事。柳氏妒火中燒，用繩子繫于陳造的腳上，終日監視。

陳慥求助巫婆，巫婆設計，使柳氏誤以為祖宗動怒陳慥變作了羊。陳逃出三日后歸家。柳氏怕陳慥再變作羊，只得同意納妾。陳慥把秀英接回家中。但幾天后，柳氏舊病復發，把家中鬧得雞犬不寧，自己也氣病了。閻王因柳罪孽太重，差牛頭馬面攝去生魂，嚴刑拷打，幸禪師佛印把她度回陽間，放回後，柳氏盡改前非，從此一家和睦。

以上引用自崑曲研究藝術社網頁。

然而，這樣的傳統劇情到了現代，勢必要因為時代的改變而做些調整，讓觀眾更容易接受。雖然我比較想要看看原汁原味的文言對白，但這齣戲顯然在唱詞念白上文字有大幅簡單化，少了文謅謅讓人難解的詞彙，更添加了許多現代的口語對話，對一般觀眾來說更加親切。

再來便是，劇情上為了迎合現代對女性觀感的改變，劇末柳氏被閻王懲罰、還陽後改過向善這樣的教化內容也被改動。閻王變成了想出一口氣的傻縣官，不只是劇情變得較短，感覺也較為輕鬆，沖淡了原始版本中試圖馴化凶悍女人的意味。從韓國電影「我的野蠻女友」、港劇張柏芝跟古天樂合演的「我家也有河東獅」以來，似乎這樣凶悍強勁的非傳統女性已經被廣為接受，變得格外受歡迎。

套句流行用語，大概就是「人前傲，床前嬌」，嗆辣中別有風味的小辣椒吧！

我想，若以往的傳統觀眾是在笑柳氏的善妒潑辣，今日的觀眾搞不好卻是笑蘇東坡開口閉口的大男人主義變成多管閒事的笑點。柳氏對丈夫出去尋花問柳的事情翻臉，是現代女性認為理所當然的權利；男性和女性的角色面臨轉換，但主角夫妻二人誇張逗趣的演出，依然為古今不同的觀眾帶來歡笑。

我很喜歡今天這場主場生旦的演員，兩位主角分別由溫宇航、朱安麗兩位扮演。朱安麗小姐所飾演的柳氏是我今天最喜歡的演員。她的嗓音十分清亮活潑，在發怒嬌嗔的時候音高實在非常可怕（誤），但她聲音中有一些細微處的變化就是能讓人覺得酥軟。耍潑要嬌原本是我很不喜歡的女性特質，但柳氏那樣的「嬌」卻偏偏讓人覺得可愛的不得了！

溫宇航先生是一位相當有名的小生，曾經演過牡丹亭的柳夢梅，看起來風度瀟灑溫文，唱腔也相當淳厚淡雅。但對我來說，這個動不動就雙膝一跪的陳季常實在是…萌え~！ 沒有在膝蓋上裝個「跪得容易」，這樣的苦工還真是辛苦他了，敬業啊！蘇東坡是老生，由一位女性演員鄒慈愛小姐出演，女性能夠有這樣低沈渾厚的聲線，又扮演老生維肖維妙，真的十分厲害！

觀看的過程中，我和小影也曾經興趣盎然地觀察角色們長長的水袖、柳氏閨門旦的水鑽頭面、或是舞台右側的配樂陣容；只可惜，我對崑曲的瞭解不多，否則，除了外行看看熱鬧，享受幾許歡樂以外，或許還能多觀察些音樂、扮裝、唱腔方面的特色。但作為第一齣觀賞的崑劇，【獅吼記】的確誘發了我想要多多瞭解這項奧妙國學的興致，希望以後能有機會再一起去觀賞這樣的表演。謝謝小影的邀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