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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說,十九世紀攝影技術剛傳入中國時,中國人對這項新技術戒慎恐懼,唯恐攝影機「奪魂攝魄」。也聽說,科學家把鏡子放在鳥類面前,牠們無法辨認出那是自己,會把「自己」當成是競爭的對手,拼了命地爭奇鬥豔。從水面倒影、攬鏡自照、到現在數位攝影、DV錄影的技術如此發達,我們似乎有了越來越多的管道可以看見自己;但是所看見的自己又是阿誰,總讓我感到困惑。

所以我喜歡看各種照片--美食的、風景的、俊男美女的--卻總是不習慣自己被拍攝。面對鏡頭的自己如此虛偽僵硬,拿到照片後看到自己……總覺得不是自己。我的靈魂大概被攝影相機奪走了,還留在小小的黑盒子裡面罷,看照片中的自己,總覺得都是死的。

想要和大家一起合影,想要讓流動的時間暫時停駐,烙印在底片上,代替易於消散的回憶成為無法磨滅。但時間一旦被暫停在照片上,我總感到害怕--這不是活的!--忍不住這樣想。時間的停駐真的是正常的嗎?留住回憶的舉動,又豈非徒勞?

這樣複雜的情緒,背後更還有許多重因素。可能覺得自己「不上相」,與其拍出來僵硬尷尬,自慚於自己的醜陋,那麼還是不要拍攝的好;也或許覺得自己攝影技術不佳,手持相機或面對鏡頭,都是愧對了藝術,羞見光天化日;但更多的,或許是對於照片所拍攝出來的「自己」忍不住要投下不信任票吧?

到底,我是什麼?自己是什麼?

大三時旁聽了【觀看、再現與認同】這門課,網上閒晃,看過一篇文章【攝影與視覺交流】;對於攝影這樣的建構產物,總覺得心懷惴慄。即使是寫實拍下的相機,端起時也帶著拍攝者身體的烙印,受到他視角的限制;而對於被拍攝的客體,抑或是我這個主體,更加帶有濃烈的不安全感--我被拍出來的,會是什麼樣子呢?我在他眼中看來,又是什麼樣子呢?

攝影的鏡頭化做他人的目光,代表了一整個censorious world。在觀看照片的同時,觀者試圖建構自己,卻怎麼看,都覺得自己是個陌生的「他者」。

這樣的感慨,是在星期天,為了準備考駕照,必須準備六張一吋證件用大頭照,卻死命找不到以往身分證用的照片時,忍不住油然而生的。駕訓班的小姐後來告訴我,身分證和駕照的照片不可以一致,大概因為換發身分證已經是一年半前的事,不符合「半年內近照」的要求吧。

如此一來,勢必得重新拍照不可。身在一個家家幾乎都有數位相機、每台電腦都有繪圖軟體的現代社會,兼以身為懶蟲,我毅然決然地決定要放棄照相館,直接自己拍攝大頭照。每當拍照,就必須得面對自己。

這是我嗎?這是他所看到的我嗎?

人看不到自己長的模樣,必須仰賴每天刷牙的鏡子、仰賴闇黑無反應的相機鏡頭、仰賴他人的評價來認識自己的我,總有無數的疑問想要質詢被我當成鏡子來正衣冠、明得失、知興替的他者。

於是他者形塑了自我,所有的自我都成了他者。

連自己拍攝的大頭照,都可以使用繪圖軟體修修改改,究竟什麼是真實的?什麼又是不變的呢?

我不期待回答,也沒有疑問,只有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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